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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【改革觀察】

　　作者：王烽（教育部教育發(fā)展研究中心體制改革研究室主任、北京大學中國教育財政科學研究所兼職研究員）　　

　　高考改革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推進力度最大、影響范圍最廣的教育改革，“促進公平、科學選才”是此輪高考改革的主題。在改革方案研制過程中，“公平”和“科學”一直是兩大引領性價值目標，也是改革的兩條底線。普通公眾更關注高考公平，而從國家和公眾的長遠利益角度，改變應試教育、促進科學選材才是這次改革的最初動因。改革要得到人民群眾的理解和擁護、從方案變?yōu)楝F實，就必須以公平為要；要堅持改革初衷、起到撬動教育系統(tǒng)其他改革的作用，就必須以科學為本。

　　　關于“促進公平”

　　國務院的方案中共提出5條、15項改革措施，13項與高校考試招生有關，每一條都體現了對公平的重視，從招生計劃到錄取環(huán)節(jié)、再到監(jiān)督管理，專門針對公平問題的就有7項。三年來，這方面改革取得了明顯進展：一是通過調劑各省招生計劃、實施支援中西部地區(qū)招生寫作計劃和控制中央部委所屬院校屬地招生比例，提升了西部地區(qū)和人口大省高考錄取率。2015年全國各省高考錄取比例差距已經縮小到5個百分點以內。二是擴大實施農村貧困地區(qū)定向招生計劃，2016年招生規(guī)模達6萬人，貧困地區(qū)農村學生上重點高校人數連續(xù)兩年增長10%以上。三是完善考試和錄取環(huán)節(jié)程序、加強監(jiān)管、推進信息公開、強化問責、建立誠信體系等工作力度明顯加大。

　　然而，當促進公平的成效已經接近政策目標，政策本身的邊際效用也會遞減。從業(yè)界和輿論的角度，促進公平的一些舉措也引發(fā)了反思。如各省錄取率的差距多大才是合理的，是不是無論生源狀況怎樣各省錄取率都是越接近越好？農村貧困地區(qū)學生上重點大學的比例達到多少才算合適，擴大定向招生名額限度在哪里？部委所屬院校屬地招生比例控制在多大比例？

　　今后，有以下幾個問題需要重點考慮：一是如何準確認識高等教育公平本身。事實表明，統(tǒng)計數字上的公平與部分人心中的預期是有距離的，有一大部分人更在乎既得利益是不是不受到減損，而存量調整似乎不可避免。高等教育入學機會的公平與義務教育也是有區(qū)別的，義務教育是無差別的基本公共服務，均衡配置資源和入學機會是促進公平的主要措施，而高等教育的公平與人才培養(yǎng)的效果和就業(yè)密切相關，機會匹配的“選擇性公平”重要性凸顯。二是要重視改革過程中新出現的公平問題。如學業(yè)水平考試、綜合素質評價的應用對于高中教育條件不利的農村考生的影響等。三是如何使政策更加柔性。如建立監(jiān)測機制，通過監(jiān)測不同地方和群體生源狀況、入學機會、大學學業(yè)發(fā)展狀況等，為決策提供科學依據；再如，中央政府可以考慮下放省屬高校招生計劃管理權限，通過辦學條件與招生規(guī)模匹配狀況監(jiān)控、財政資助、績效評價等方式引導學校采取促進入學機會公平的政策等。

　　關于“科學選才”

　　科學選材，要求考試和評價技術科學化、招生工作流程科學化、管理科學化，是從考試招生方式的改革出發(fā)，引導學生有目的、有個性、有選擇地學習，減少應試訓練壓力，讓多樣化人才脫穎而出，其核心是建立“兩依據一參考”的錄取制度，以錄取標準和考試評價多樣化帶動學習的選擇性。

　　改革試點和其他省份方案研制過程中，一直以來的幾個爭議仍然存在：一是高中學業(yè)水平考試作為“水平考試”承擔“選拔考試”任務的科學性問題。雖然區(qū)分了“合格考”和“等級考”，前者有被虛化的可能、后者則有向純粹的選拔考試分化的可能，等級考主導高中教學、學生偏科似乎不可避免。二是打破總分錄取模式的問題。統(tǒng)一高考、學業(yè)水平考試和綜合素質評價分別考查學生不同方面的素質和能力，應起到不同的門檻作用，而統(tǒng)一高考和學業(yè)水平考試、甚至綜合素質評價折合成分數加總排隊，大大抵消了以多元標準引導個性發(fā)展的價值，分分計較仍然不可避免，當所謂“素質”和“能力”都是為爭“分”服務時，也就變質了。三是國務院“實施意見”提出的學生與學校之間“雙向多次選擇”方面尚沒有得到重視。選擇考試、選擇學習，前提是選擇學校和專業(yè)，只有學生和學校之間雙向多次選擇，才能有最佳的匹配、才能既有公平又有效率。平行志愿的推廣，讓學生一分都不浪費，但學生仍只有一次選擇機會，一有閃失后悔終身。與之對應的，是高中學校的適應能力、學生的選擇能力不足問題。滬、浙地區(qū)尚有很多學校面對“選課走班”存在師資和硬件資源不夠、職業(yè)生涯教育缺失的情況，中西部地區(qū)高中問題將更嚴重。

　　解決這些問題的關鍵在于適應個性化的學習需求和多樣化的高校發(fā)展方向，改變單一化的考試服務供給和過于統(tǒng)一的招生錄取模式。明確高校作為考試的服務對象、評價和招生工作的主體地位，改變其被動適應的境地、激發(fā)其積極性和主動性，是“科學選才”的核心。

　　高考改革本身是一種綜合改革，它繞不開教育體制改革面臨的關鍵問題：簡政放權、激發(fā)活力。“促進公平”需要更加科學、精準、柔性的施政手段，激發(fā)學校承擔社會責任的主體意識。“科學選才”則需要建立考試評價機構與高等學校之間的服務關系，建立學校自己的多元評價體系和招生錄取模式，在“雙向多次選擇”方面重點突破。在這個意義上，兩者是統(tǒng)一的。

　　《光明日報》（ 2016年08月09日 13版）